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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五十三章 湖風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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湖風鎮,與樹鎮一樣歷史悠久的小鎮,卻有著開放的人文環境,座落在水質清澈的梅斯湖畔,邊緣生長著許多美麗又珍貴的藥用植物,對岸的森林更是藥草的寶庫。一到炎熱的季節,坐在小木屋的二樓,享受涼風習習,眺望波光粼粼和蓊郁綠意,實是避暑的不二勝地。但吸引多數游客前來的還是著名的「魔女現象」,引起古往今來無數探險家的關註和討論,卻至今沒有結論。

創世歷1038年冰之月12日上午,一個旅人走進湖風鎮。

他有一頭閃亮的銀發,在背部松松紮成一束;祖母綠色的雙眸宛如深冬的湖水般冰寒;秀麗的容貌讓不少行人尤其是女性駐足偷瞄;雪白的長袍沾滿塵土,右手挽著一件折疊起來的黑鬥篷,左手拉著肩上的背包帶子。

『帕西斯,你為什麽跑來這裏?』隱身趴在他肩頭的刃霧問出多日來的困惑。

(不知道。)

『啊!?』

銀發青年的眼底燃燒著陰郁的火苗,近乎暴躁地道:(我不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,有股力量拉著我不得不來!)

看出他心情不好,雖然滿肚子問號,妖獸還是明智地轉移話題,正巧眼角瞄見一道倩影:『那女孩跟上來了!』

他口中的人,是打他們一走進小鎮,就尾隨上來的陌生少女。

(別理她!)帕西斯早就發現這個跟蹤者,不耐煩地揮揮手。刃霧更加吃驚,這是第一次帕西斯對美女如此興趣缺缺,從側面反映了他的狀態確實不佳。

『不過…還真是罕見呢,黑發也罷了,連眼睛都黑色的。』

帕西斯腳步一頓,轉過頭,對上一雙晶燦的黑眸。見他註意到自己,女孩立刻回以真摯的笑容,使她清麗的嬌靨越發亮眼。

花癡!下了個不留情面的評語,青年轉頭繼續走,沒走幾步,眼前的景象大幅扭曲,他踉蹌了一下,險些跌倒。

“呀!”黑發少女驚呼了一聲,奔過來想攙扶,關懷之色溢於言表。但是只跑了一會兒,她就停下來,因為對方的背影透出強烈的拒絕意味。

一邊調整呼吸,帕西斯一邊手扶著額頭站穩。熱心的村民紛紛慰問,一個服務生甚至從路旁的旅館跑出來拉客:“這位先生,看你臉色不好,要不要進我們店裏坐坐?”

猶豫片刻,帕西斯走進這家名叫「河風」的旅店。

坐在靠窗的位子,他喝著有提神作用的藥草茶,若有所思地註視窗外。從這個距離可以看見梅斯湖畔的森林,而拉扯他的力量就來自那裏,但他才不要乖乖從命!

『那女孩沒跟進來。』刃霧探頭張望。

(沒跟進來最好!)一不小心捏碎了茶杯,帕西斯扔給氣呼呼上前的服務生一枚金幣,指示他再去拿些可以醒腦的飲料過來。

可惡!困死了!粗暴地揉亂劉海,帕西斯努力與腦中一波波湧上的睡意對抗。他已經連續三天沒合眼,之前三天也只睡了不到一小時,可是他不能睡!一睡著,賀加斯絕對會趁虛而入!

洪亮的歌聲和著琴音傳來,剎那間宛如一盆冷水澆下,澆得他無比清醒,不是因為好聽,而是——太難聽了!

寒冷的冬季少有吟游詩人光顧,百無聊賴的鎮民在噴水池廣場彈起了自編的小調,雖然不專業,水平倒也不如帕西斯認為的那麽臭,博得不少掌聲。

那黑發少女也站在人群外圍,雙手合十,白皙的臉蛋泛著興奮的紅暈,兩眼射出陶醉的光芒,一霎不霎地定在唱得起勁的胡子大叔身上。

“這種破歌也能讓你聽得這麽入迷?”基於樂師的自尊,帕西斯的雙腿自動走到這裏,一路火冒三丈。當看到少女的反應,太陽穴更青筋跳動——她懂不懂什麽叫藝術?!

“呃……”黑發少女回過神,不好意思地搔搔頭,“因為我頭一次聽露天演唱會。”

演唱會?帕西斯皺眉,正好胡子大叔結束了彈唱,他把背包扔在地上,鬥篷丟給她:“拿著!我讓你見識什麽叫真正的音樂!”

天籟。

剛要離去的眾人一聽見突然響起的豎琴聲,不約而同地浮現相同的感想。被差勁的演出氣發了興,帕西斯不再藏私,一首魔曲把在場的觀眾迷得七葷八素。

然而,當他彈奏完,掃視泥塑木雕般的眾人時,才發現——那個少女不見了!

可惡!不識貨的丫頭!還拿走了羅蘭的鬥篷!

打發了蜂擁而來的人群,帕西斯氣急敗壞地把豎琴塞回背包,這時,一張白紙遞到他面前。

“請幫我簽名!”黑發少女的音量近乎尖叫,眼眸就像真正的星辰般閃爍,“你彈得太棒了!連當年風靡全帝國的超級巨星瓦倫三兄弟也要靠邊站!請務必留下您的大名,我要回家供起來,日日三柱香膜拜!”

“……哼。”盡管對方的某些話很怪,但感動的意思毫無二致,帕西斯情不自禁地接過紙筆,寫下了自己的全名。不管再怎麽排斥,亞利安族的血也在他體內流淌,使他擁有一個樂師的靈魂。

“謝謝謝謝謝謝!啊——這就是追星族的心情,原來真的有偶像崇拜癥這種病。”將紅撲撲的臉頰在紙上摩擦,黑發少女整個人沈浸在幸福之中。

聽到這裏,帕西斯越發肯定對方不是一般人,細看打扮也有異。正經的南城女性決不會穿露出小腿的連衣裙,還赤著腳。

不過他自己的事已經頭痛不完,沒閑情管別人。而且站的時間一長,頭又開始發暈。

“你沒事吧?面色很差。”黑發少女擔憂地凝視他,水晶般剔透的嗓音讓青年感到一絲涼意,神智也稍微清醒,冒出個點子:“你吃過飯沒?我請你。”有個聊天的伴,也許會精神些。

少女雙目一亮,激動地道:“這是搭訕嗎?”

“……也可以這麽說。”

“啊啊——”窈窕的身子不住顫抖,黑發少女甚至熱淚盈眶,“沒想到我也有被搭訕的一天!”

帕西斯無言了半秒:“從來沒人邀請過你?”這裏的男人眼睛都瞎了嗎?

“他們不敢。”

不敢?帕西斯正思忖間,少女已經用空著的手挽住他的胳膊,蹦蹦跳跳地往前跑:“走啦!走啦!我有很多想吃的東西呢!”

再次回到和風旅店,帕西斯對迎上前的服務生低語了幾句,引著女伴走向先前的座位。

“哇哇,這裏視野真好!你很懂得享受!”黑發少女一坐下來就撲到窗臺上。

“只是想吹風罷了。”帕西斯懶懶地應道。

此刻不是用餐時間,加上是旅游淡季,二樓除了他們連一個人也沒有,更增催眠的氣氛,幸好有個聲音在耳邊聒噪,讓他不至於昏昏欲睡。

“吶,我們來聊天吧!”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,少女轉過頭,揮手道,“什麽都好,隨便找個話題!”

善體人意的女孩。帕西斯瞇了下眼,剛剛在廣場交談時他就發現:眼前的人不是徒有虛表的花癡,天真爛漫的性子下有體貼的心思。

“你不必扯著嗓門叫,用比平常大一點的聲音就行。”

黑發少女僵住,半晌,吐了吐舌:“你看出來啦?抱歉,因為我看你好像很困,又不想睡。”

“我也是看你好像很累,又不得不叫。”帕西斯反唇相譏,坦率地道謝不是他的風格,他另有一套謝恩方式。

把菜單推到對方面前,示意她點菜,帕西斯瞥向樓梯口,正巧服務生抱著一只禮盒上來。

問清楚價錢,多算了小費給他,帕西斯報出少女點的菜,自己只要了壺苦茶。

“你記性好好,跟我哥哥一樣。”沒有在意對方的諷刺,黑發少女依舊貫徹助人為樂的初衷,手指禮盒,“這是什麽?我可以拆開看看嗎?”

“打開吧,就是給你的。”

盒子裏是一雙做工精致的小牛皮靴,白底縫銀線的花樣,十分漂亮。少女驚呼了一聲,小心翼翼地拿出來,把玩良久,才套在腳上,渾然天成的合適。

“被你愛上的女性一定很幸福。”她擡頭,笑了,眸子裏有著與之前不同的光輝。帕西斯喝了口桌上的殘茶,冷笑道:“錯!她很不幸!”

少女楞了楞,隨即又展顏:“那一定不是因為你的緣故。”

青年捏著茶杯,沒有答話。

“不過,你真是好人哩,不但請我吃飯,還送我靴子。”黑發少女兩手支頰,笑瞇瞇地道,“謝謝。”帕西斯恢覆冷嘲的表情:“是我欠你的,不必謝我。”他從來不是好人,只是不喜歡欠人情。

“你都分得這麽細嗎?這樣做人很累耶。”

“不會,很少有人能讓我欠下恩情。”

“哦,那你一定很厲害。”

帕西斯不置可否,甩甩頭,道:“說說你的事吧。”該死!看東西又有三個了!

黑發少女屏住呼吸,好一會兒才道:“什麽都可以?包括我的心事?”帕西斯奇怪地瞄了她一眼:“只要你願意說的話。”

璀璨的明眸變得霧蒙,慢慢的,兩行晶瑩的液體溢了出來。

“餵。”他不怕女人流淚,但至少要讓他知道原因吧。

“哈哈…抱歉,我是很高興的,可是又好難過。”少女用手背抹去淚水,“從前我也希望我的哥哥和愛人能聽我說心事,尊重我的意願,但哥哥說女孩子只要會撒嬌就行了,任何東西他都會買來給我,不讓我出門,有自己的朋友;優也是,只會對我傾訴,要我幫助他,從來不管我想什麽。我不是人,是寵物,垃圾桶!偏偏……我還是愛著這樣的他們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就連我唯一的知心朋友,也是把我當成他的慰籍。真是的,男人怎麽都這麽自以為是呢?”

“因為有你這樣默默忍受的女人。”帕西斯尖刻地頂了回去。黑發少女怨懟地瞪了他一眼:“你知道那三個男人是怎樣的大人物麽?他們根本沒空聽一個小女孩嘮叨!而且我是我哥哥養大的,他要把我養成什麽樣的人,我根本毫無反抗之力!”

“那就……沒辦法了。”

“撲哧!”少女破涕為笑,“你是個好男人,因為你懂得反省。”帕西斯很是尷尬,情不自禁地別開眼:“沒這回事,我是遷怒型的。”

“但是你聽我說話啊,一般的男人決不會有這耐心,也沒沖我發作。”黑發少女再次托著腮幫,定定註視他,眼底閃過一道異彩。這時,服務生端著一只沈重的托盤辛苦地爬上來,把飯菜擺上桌。

“怎麽只有一副餐具?再去拿一副。”帕西斯微微蹙眉。

“呃,這個……”服務生面露難色。

“快去!”趕走了他,帕西斯把自己面前的餐具遞給對方,“你先用我的吧。”少女笑嘻嘻地接過:“謝謝,你真是位紳士。”

聽著對面傳來的叫好聲,有一種久違的溫馨浮上心頭,帕西斯對於一個陌生女孩能帶給自己這種影響感到不解。

“咦,你額頭有個漂亮的花紋哩。”吃得差不多時,黑發少女宣布自己的發現,一邊用餐巾抹嘴。

帕西斯反射性地按住前額,隨即覺得這個動作太孩子氣,又放了下來。

“是烙印嗎?”

“是詛咒。”帕西斯冷哼,灌了一大口茶消火。這個代表協調神的印記,即使用幻術也遮不掉,所以作為「索貝克」期間,他都小心地用劉海和發帶掩蓋,現在變了回來,索性也不管了。然而一被人註意到,還是異常惱怒。

“詛咒?不像嘛,倒像貼上去的。”少女一雙貓兒般的黑眼趨近他,期待地問道,“我可以摸摸看嗎?”

“……請。”反正被摸也不會少塊肉,還可以看作是對那瘟神的侮辱,帕西斯大方地允了。觸及肌膚的手指卻意外的冰涼,令他顫了顫。

摸著摸著,黑發少女微微一笑,是有別於先前,成熟而深沈的笑容:“為什麽你會變成這樣,賀加斯?”

銀發青年一凜,與此同時,一股熱流沿著指尖滲入,使他的雙眼違背意識地合攏。

“帕西斯!”

一直保持沈默的刃霧跌到地上,在落地的瞬間解除隱形術,焦急地拉扯主人的衣袖。

“哎呀,還有條小狗啊。”泰然起身的少女一訝,笑著彈了下手指,“那就一並帶走好了。”

過了幾分鐘,服務生拿著餐具嘀嘀咕咕地上樓:“明明只有一個人,還要兩副餐具,真是奢侈。”接近樓梯口時,他換上一張殷勤的笑臉:“讓您久等……咦!”

環顧空蕩蕩的二樓餐廳,服務生錯愕不已:“人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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